敖者

爱我杀人不眨眼,爱你控我股掌间。

 

【宁鹿】过秋

油尽已久,唯你共影独留。


门前的青桐今日只掉落了三片叶子,拾起的时候还带有冰凉的触感,与往日的不一样。一直吱呀吱呀响的木门突然被关上,安静疏离的模样,与往日的不一样。晨起时寒冬鸟落在窗台,睁着圆鼓鼓的眼睛鸣叫,与往日的不一样。闭上眼又睁开,见他温润眉目如初,一颦一笑,却仍似当年模样。


十九年前,村子里来了一位郎中。在这种地方,郎中是很少见的,尤其是这样偏远荒凉的大山。刚开始时,人们对他充满了好奇,他独身一人到了这个地方,不主动与人交谈,替人看诊也从来不拒绝,一派随和的摸样,但随和的同时又透着些许冷淡,不抱目的,不计得失,就像是,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也不必再得到一样。


郎中瘦瘦高高的,常穿一袭黑衣,半长的头发高高束起,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尖尖的下巴,许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是精明干练的,可就算是这样干练精明的装扮,他也总带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错觉。


初到这个山村时,郎中是借住在一名猎户的家中的。那正是一个寒秋, 精明的猎人追赶着膘肥体壮的野猪,绕过一个又一个山头,却一不小心掉进被枯叶覆盖的天然陷阱,绝望之时碰见在大山乱绕的郎中,于是一个报救命之恩,一个敬引路之礼,猎户遂带了郎中回到村子。回村子三天后,郎中医好了困扰猎户妻子多年的风湿,去掉了小女儿眼角丑陋的疤痕,而他的名字,也一下子在附近的村落传了开来。与此同时,猎户帮助他建造的草屋,却是已经可以入住了。


郎中来时只背了一个书箱,里面散散落落的放着几本医书,几件薄衫,和几缕黑发。熟络起来之后,村里的小孩子常常一脸天真的问他那是谁的头发,他也只是笑笑,答:故人。


他总是爱到山里去的,背着他的书箱,一去就是好几天。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,只是几日后的鸡鸣之时,总是能闻到郎中房中飘出的阵阵药香。药香维持的极为长久,有些时候,村子里整日都会弥漫着这种味道。


熬药的时候郎中的房门是紧闭的,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他的影子有些佝偻。门外的黑猫又踏着软绵绵的步子路过他的房门口,卧在铺满干草的屋顶了,一边眯着眼睛嗅着药香,一边昏昏欲睡。

 


入秋时节,落叶繁多,郎中在他入住的那一年种了一棵青桐,如今已是每年落叶的高大树木。郎中总喜欢收集这棵青桐掉落的叶子,一片一片捡起,洗净,放进准备好的竹篓,如今寒来暑往,年复一年,郎中的叶子捡了又捡,却始终放不满那一个空空的竹篓。


郎中有一套白衣,他从来不穿,但却总是洗,后来洗的次数多了,怕损坏,又重新装了起来,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穿,他总是说他不适合。也是,他这样的人,是不适合这种似雪般洁白的衣服的,因为在这个世上,总是有比他更适合穿白衣的人的。


也总是有人,会白衣玉冠,神色朗朗的回来,着这一袭白衣的。

  

而今又是一年秋天了, 村子里的青年早已经成家立业,猎户家的小女儿也成为了两个小孩子的母亲,可郎中依然是郎中。依旧一袭黑衣,头发高高束起,下巴尖尖面容消瘦。十九年了啊,他来时这样,走时也这样,那年他种的青桐,叶子已经掉落了一年又一年,现如今,却是再也没有人将它们拾起了。



【世有白鹤,居南山,经千年修行成人,筑屋于顶,继隔绝世间。鹤生性傲然,不饕人间凡食 ,离家一日,遂见卧鹿眠于榻。几欲唤醒,终不忍,自此上百年,卧鹿成形,相伴十九载。一夕天灾降于鹿,鹤欲以身侍仙,复投胎十九载为人。鹿居南山数十载,行医救人居于南山顶,后游遍四山五川,损精气维其人形,此间复数十九载,鹿终精气耗尽,徒留一袭白衣,遂散形于世,终不能再见矣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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