敖者

有时候人的感觉很奇妙，前一刻明明都想好之后会发生什么，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做出怎样的动作，可是在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，说出的话语和动作却又与脑内所想大相径庭。

利欧现在就是这种状况。

自己昨晚整整等了那个家伙一夜，没错，是一夜。

从晚上九点开始利欧到了灰的家，坐在沙发里发了三个小时呆，灰没有回来。

又站在窗前望着公寓门前的路一个小时，期间打了三个电话，灰没有接，也没有回来。

后来自己窝在沙发上睡着，早晨被开门的声音吵醒，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灰满身酒气的身影。他回来了。

“你...你怎么还在？”利欧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时候，灰也看见了他。

“你说呢？”

“抱歉，昨天和朋友喝的有点多，  那个，你等了一晚上？”

“你觉得可能吗？昨晚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就走了。”

灰点了点头，假装没有看到沙发上陷下去的一块和利欧有些凌乱的头发。眼前的人看起来很不开心。也是，任谁等了一晚上都会不开心的，不过利欧为什么还没有发火？

是啊，利欧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：我为什么没有发火？事情的发展本来不是这样的，利欧应该发火，应该在灰回家时告诉他自己等了他整晚，他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，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做？

如果非要说，大概是灰太可怜了，利欧想。刚进门来的灰看上去很疲惫，头发凌乱，原本不瘦弱的身体却显得有些单薄。还有就是早晨的阳光太刺眼了，门打开的时候阳光就在灰的身后，映着灰惊讶的表情好像带着一丝惊喜，嗯，是这样，没发火的原因只能是这样，阳光太耀眼了啊，太耀眼了。

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，人一生下来，他所处的环境就认定了那个人一辈子所走的道路，而随着环境的改变，那个人的道路也会随之改变。然后感情却不同，如果一开始就是那样的感情，就算会变质，就算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，有些东西也是一直都会存在的。

灰发现利欧等了他整晚，但他却没有意识到利欧为什么要等他整晚，或者说，他压根都没有想过利欧说谎的原因。利欧那样倔强高傲的人，做了自己认为丢脸的事情，是不会承认的。而灰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拆穿。

他活在自己的歉疚和认知里，丝毫不去考虑别人想要什么，他甚至不想去了解这么多年来是个人都会改变的，他自己都变得这样多，更何况别人呢！所以怎么就不去想想呢，没有人希望这样的，无论是死去的乌鲁也好，还是活着的他和利欧都好，只要他自己不愿意不喜欢，就没人会去逼迫他做什么的。

利欧恨他，很长一段时间都恨，现在依然恨。可是在利欧的眼里，灰仍然是他的师弟。乌鲁说过的，师兄弟之间就算再吵架打架闹不和，也必须是要互相保护的，如果一个人不开心，那么另一个人就要去努力让他开心起来；如果一个人被人欺负，那么另一个人就要去帮他打抱不平。他们是师兄弟。开始如果是，那么以后也是。

可是灰却不这么认为啊，他都忘了，他唯一记得的是利欧恨他，利欧是怎样和他决裂然后独自离开，他记得的，就是乌鲁怎样死在了他们面前。他把一切都忘了。

因为理所应当的忘记，所以利欧显而易见的对他的好他也从来都是刻意的忽略。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恶？自以为是的以为别人讨厌他，自以为是的以为用自己的方式就可以补偿，太可恶了，这样的人，这样让人...

灰的沉默不语让利欧很难受，虽然觉得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但这样的沉默还是让人的心情变得不好。直到灰说出那句话。

他说：“倒也是，你没什么必要一直等我，只是这次是我的错，你心里有多生气我也是知道的，我会补偿你的。如果你想的话。”

你看，就是有人从来也不理会别人的感受，他看到你没发火，就肯定以为是心里在生气。看到你刻意的掩饰，就以为是那人认为自己不配。你看，这是个多让人讨厌的家伙。

原本是不生气的，利欧想。原本是不生气的，可是灰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，原来在灰的眼睛里，他就是这样的。

他在激怒他。